舜帝与二妃
唐诗人崔道融诗云:“万乘凄凉蜀路归,眼前朱翠与心违。重华不是风流主,湘水犹传泣二妃。”
重华指的是舜,传说舜两眼都是双瞳仁,故名重华。《尚书纬·帝命验》记“姚氏纵华感枢。”郑玄注:“舜母感枢星之精而生舜重华。”舜,姚姓,有虞氏,名重华,字都君,谥曰“舜”,轩辕黄帝九世孙,是中国上古时代父系氏族社会后期部落联盟首领,生于姚墟(一说诸冯),治都蒲阪(永济市),被后世尊为帝,列入“五帝”,史称帝舜、虞舜、舜帝,故后世以“舜”称之。奉为华夏至圣。
他是帝颛顼的六世孙,自五世祖穷蝉起都是平民。
根据汉刘向《烈女传有虞二妃》的记载,二妃为尧的两女儿娥皇女英,也是传说中舜帝的两位妻子,即娥皇女英。相传舜帝南巡时崩山于苍梧,葬于江南之九嶷山(宁远县)。二妃朝朝暮暮立于湘山(黄陵山)之巅,遥望九嶷云雾,恸哭于湘江边绿云般的丛竹之间,哭声随风波远逝,去而无应。其悲痛之泪滴于竹上,留下斑斑泪痕,溺于湘江营田黄陵山湘水河边从舜而去。她们的泪水染竹成斑,故称“斑竹”,又名“潇湘竹”。
这个凄美的爱情故事代代相传,不知感动过多少痴男怨女。后人因感念舜帝贤明,二妃有佐助之功,遂为其在湘阴营田黄陵山(湘山)建了黄陵庙与二妃墓,此古迹史称“三湘七泽第一胜迹”。二妃被后人尊为湘水之神。
传说帝舜从小受父亲瞽叟、后母和后母所生之子象的迫害,屡经磨难,仍和善相对,孝敬父母,爱护异母弟弟象,故深得百姓赞誉。舜生于姚墟,渔猎于雷泽,在黄河之滨烧制陶器,在顿丘一带经商做生意。因品德高尚,在民间威望很高。
他在历山耕田,当地人不再争田界,互相很谦让。人们都愿意靠近他居住,两三年即聚集成一个村落。当时部落联盟领袖帝尧年事已高,欲选继承人,四岳一致推举舜,于是,尧将自己的两个女儿娥皇女英嫁给舜,让九名男子侍奉于舜的左右,以观其德;又让舜职掌五典、管理百官、负责迎宾礼仪,以观其能。皆治,乃命舜摄行政务。
那么二妃的故事历史上有什么记载?
《山海经》:“东南一百二十里,曰洞庭之山,……帝之二女居之,是常游于江渊。澧、沅之风,交潇湘之渊,是在九江之间,出入必以飘风暴雨。”
这是二妃的最早记载。《山海经》什么时候成书的?
《吴越春秋》载“禹……巡行四渎……使益疏而记之,名曰《山海经》。”王充在《论衡·别通》:“禹益并治洪水,禹主治水,益主记异物。海外山表,无远不至,以所闻见,作《山海经》。”禹作《山海经》,说明历史有多年了。但后世对成书年代有过考证,主流认为在楚到汉代时间。因此无论怎样,二妃的故事至少出现在春秋时代,而战国时代的人来进行收集整理。
说明是楚人把舜帝二妃的故事附着在古罗地,首先从此将炎黄文化流传到南方。
洞庭山在哪儿?《拾遗记》记:“洞庭山浮于水上。”综合《三海经》东南之记载来看,黄陵山和磊石山正在洞庭东南,古时磊石山也浮在水中,四周都是水域。《水经注》是把洞庭山和君山等并列而说的,没有确定那一座山为洞庭山,估计郦道元本人也不知道确定那座山为洞庭山合适。但比他更早的王晋所写《拾遗记》则明明白白地把洞庭山记录为屈原隐居之山,后说在此沉江、楚人在此为之立庙,汉末犹存,磊石山上汉代就有磊石庙是纪念屈原的,唐代封昭灵侯并加封威显公,这就很明白地说明了磊石山才是洞庭山。正因为洞庭山在此,所以才有湘妃溺于黄陵山湘水的二妃墓产生。
古罗地民间流传的二妃故事却是生动地说明了二妃安葬于黄陵的确切理由。
传说尧要把两个女儿嫁给一介庶民时,娥皇女英很不乐意,私底下两人说:“帝王之女,怎么可以下嫁庶民当妻子呢?”尧听到后对她们说:“女儿啊,舜虽然是一介庶民,相貌却不同凡人呢,你看他一副龙颜贵相,他将来是要继父亲的地位的啊,到那时你们两个不就成了帝妃么?”娥皇女英听父亲表态让舜继承帝位,就同意嫁给舜了。就这样她们带着丰厚的陪嫁嫁给了舜帝,和舜居于妫汭水旁。姐妹俩共同为舜生下一个儿子名叫商均。
娥皇老实,女英好强。两人嫁给舜后,女英要与姐姐争偏正。按理娥皇应是正妃,女英偏偏不让,她说:“谁正谁偏,还得以我们两个谁的本事大来论吧?”
舜帝一听,觉得也有道理,但又不忍心伤害她们,就答应出三个题目,胜者为正。
第一题是比煮豆子。舜给各分她们九颗豆,九根柴。娥皇心急,一开始就把火燃的旺旺的,女英则用小火慢慢煮,娥皇大火煮豆很快把九根柴烧完了,豆还没熟,女英用完柴,豆刚熟。女英胜了。
第二题是比衲鞋底,舜给了每人一双鞋底,同长的线,娥皇第一次输了,心里急,为了少穿针,把线剪得很长。女英想,线长了每穿一针,都很费时,于是就把线都剪成了短线,结果,女英又赢了。
第三题比骑术。娥皇选了一匹强壮的骡子,女英选了一匹马。谁知,娥皇的骡子半路上下了个骡驹,娥皇一急,扔下骡子向终点跑,山间的枣刺却总挂娥皇的裙子。所以娥皇又输了。
娥皇三比不赢,把委屈诉说给父亲尧帝听,尧说:“好啦,父亲以后就不许骡子下驹,也不许历山的枣刺长钩吧,那样你们再比你就不会输了。”一下子把娥皇说乐了。从此,天下的骡子真的就不下驹,历山的枣刺也长直了,娥皇女英也就同时成为了正妃。
娥皇女英嫁舜帝时带来的丰厚陪嫁,有牛羊、仓廪、还有乐器等物,却让舜的父亲、继母和弟弟象心生了贪念,屡次想把舜害死,想把这些财物占为己有。但被娥皇女英屡次破解,成功解救了舜帝,成为了的舜帝的好帮手。说明二妃还是智勇双全的好女子。《列女传》说:“尧试之百方,每时常谋于二女。”说明舜帝办事时常听从于二妃的主意。
有一次,父亲瞽叟让舜打扫存放谷物的廪,舜的妹妹千之说,“父亲要从下边放火烧死你,你要当心呵。”《通史》记:“瞽叟使舜涤廪,舜告尧二女,女曰:时其焚汝,鹊汝衣裳,鸟工往。舜即登廪,得免去也。”舜知道父亲要害自己,便告诉了二妃。二妃说:“我们给你做件宽大的衣裳,当他点火烧你时,你就学鸟飞下来。”果真,舜以此法得以幸免。
又有一次,父亲瞽叟让舜去淘井,舜的妹妹又告诉他:“父亲和哥哥要把你埋在井里呢,你千万要注意呵。”《通史》记:“舜穿井,又告二女,二女曰:去汝衣裳,龙工往。入井,
瞽叟与象下土实井,舜从他井出,去也。”舜又告之二妃,二妃说:“到时你脱掉衣服,象龙一样从另一个井口钻出来。”舜又一次逃脱。其实父亲瞽叟和象以为这回真把舜害死了,象对父亲说:“主意是我出的,舜的妻子尧二女和琴归我,牛羊、仓廪分给父母。”象高兴地在舜的宫中弹起琴来。当舜出现在象的面前时,象大吃一惊,假意说:“我正在想念哥哥哪。”舜却装着没这回事,走了。
后来尧让舜参预政事,管理百官,接待宾客,经受了各种磨炼。舜不但将政事处理得井井有条,而且在用人方面有所改进,显示出舜的治国方略和政治才干。
尧死以后,舜在政治上又有了一番大的兴革。
舜勤政爱民,为加强中央与各地的联系,他规定各部落君长定期来蒲阪朝见天子一次,天子也照例前往全国各地巡狩一次,每次除了大臣随扈以外,娥皇女英都随行照顾他的起居,三人同行,恩爱非常,相互商量,舜如鱼得水,左右逢源。
在位39年时,因为自己的儿子商均不肖,因此决定威望很高的大禹为继任者,并由大禹来掌管政事。禹尽心治理水患,一马当先,开山通湖,疏通河流,终于治理好了洪患,让天下百姓都安居乐业起来。
古罗地传说这一年,舜帝作最后一次南巡,盛夏时季就来到洞庭湖,舜帝带着二妃经过君山,于是就有了君山名;就到了洞庭湖中心之山磊石山上;传说在磊石山上舜帝砍下竹子为二妃作了两个竹箫,让她们解闷;二妃听说磊石山是黄帝作韶乐的地方,凤凰台曾有十二凤凰前来应律,高兴得不得了;当时两个人就吹箫、弹琴演奏韶乐,想看看凤凰是否还会飞来;也许因为是人少之故吧,凤凰却没有飞来。
因为天气过于炎热,第二天舜帝就把二妃留在了磊石山的龙王庙里,并答应过两个月就回来接她们,自己则继续南巡。
舜帝走后,娥皇女英在磊石山上等待夫君归来。思念夫君时,她们有时在磊石山弹琴吹箫思念舜帝,更多的时候是划船到磊石山西南的大洲上弹琴吹箫,站在此大洲上望舜帝归来,后来大家把此大洲称为琴岐望,后音变成琴棋望。此望却是望舜帝之意。
两个月时间匆匆面过,舜帝却没有如期归来,娥皇女英心急如焚,到时琴棋望的时间就更多了。屈原后来也根据这个故事,以舜帝二妃之约为主线,写下了《山鬼》。“石磊磊兮葛曼曼”说的正是磊石山。
有一天晚上,女英忽然梦到舜帝,坐着瑶车,霓施、羽盖拥护,自天而降。对她说,自己已羽化成仙,你们不要悲伤。
女英醒来,非常悲痛,急告娥皇。娥皇也顿然天塌地陷,泪流满面。不久,就传来了舜死在九疑苍梧山的消息,还带来了舜帝给娥皇女英的遗嘱:“汝戒之哉!形莫若缘,情莫若率。缘则不离,率则不劳。不离不劳,则不求文以待形。不求文以待形,固不待物。”
娥皇女英十分悲痛,泪水浸染了满山的竹子,泪斑久久难以脱落,湘江河岸的竹子后来渐渐都长成了斑竹。舜的死使娥皇女英痛不欲生,为了追随舜而升天,在黄帝登临过的黄陵湘山处,跳进湘江溺水而去。后来,为了纪念她们,把娥皇女英比作湘水之神,又叫湘夫人。称湘江的斑竹为湘妃竹。庙也称湘妃庙。
二妃死后,当地百姓将尸体打捞上岸,葬于黄陵山上,并立二妃庙纪念二妃。庙称二妃庙、湘妃庙。
唐诗宋词里的黄陵庙
考察黄陵庙之所以出名,跟屈原有重大关联。
屈原在汨罗江隐居九年,在此作《湘君》《湘夫人》,进一步将二妃故事张扬到极致。因为《湘君》《湘夫人》的影响,黄陵庙也成为历代文人的凭吊之处,明代始一度被誉为“三湘七泽第一胜迹”,而成为千古名胜之地。二妃的故事也在屈原的故事里并列流传,经久不衰。
屈原自沉的汨罗江河泊潭,正在黄陵山北对岸,贾谊曾携《吊屈原赋》投书河泊潭汨罗北岸纪念屈原,返回京城时又携《鹏鸟赋》在土星港第二次凭吊屈原,留下了吊屈台故址;因此相传屈原在汨罗江作《九歌》《离骚》《天问》《怀沙》《渔父》等等。
屈原《离骚》云:“济沅湘以南征兮,就重华而敶词”,《怀沙》云:“伤怀永哀兮,汩徂南土。”说的是渡过沅湘向南走去,我要对虞舜把道理讲清。为什么要经过沅湘来跟虞舜讲清楚?因为这片南土地黄陵山上有舜帝黄陵庙,而屈原当时现实中面见的地方就只能是这个地方。最后屈原在汨罗江定居又在汨罗江写《离骚》,说明屈原面见虞舜的地方就在此,可推断黄陵庙在屈原来前就已建立。
《九歌》收集的是楚地的神话故事,《湘君》、《湘夫人》写的就是舜帝和二妃。“帝子降兮北渚,目眇眇兮愁予。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
汨罗江有黄帝所登的磊石山(熊山,屈原时名万岁山),传说中黄帝在此作韶乐,有凤凰台应律之故事,并在此铸鼎,乘龙升天。黄陵山又是黄帝所登之湘山,舜帝二妃墓也在此。所以他汨罗江边一居九年,生活在一个古文化遗迹的圈子之中,完成了《离骚》《九歌》《怀沙》《天问》等伟大作品。黄陵山的二妃墓则引发他创作《湘君》《湘夫人》的灵感也就是顺理成章之事。
有专家认为《湘君》写的舜帝,表达的是他心中所崇拜的“美政”“廉洁”明君的事迹;《湘夫人》则是屈原对湘水女神“二妃”智勇双全、爱情坚贞的肯定,因此他对二妃久怀仰慕之情。想必他在汨罗江期间多次到达过黄陵山,黄陵山上有个落卷坡的传说,就说的是屈原遗落诗稿的故事。《湘君》《湘夫人》必定也在黄陵庙构思,玉笥山上创作而成。
《湘夫人》诗云:“登白薠兮骋望,与佳期兮夕张。”他说:登上白薠草坡啊纵目远望,与湘夫人约会在今天晚上。又云:“闻佳人兮召予,将腾驾兮偕逝。”他又说:听说湘夫人啊在召唤我,我将驾着飞车与她同往。说明屈原将湘夫人作为自己的爱情偶像在迷恋。湘夫人乘坐桂木“飞龙”之舟迎接湘君,吹奏娓娓动听的排箫召唤夫君,把香草桂花赠给湘君的侍女,却不见湘君的到来。这虽是屈原《湘君》、《湘夫人》中记述的一个神话故事,但表现了二妃爱情的纯洁与坚贞,以及人们对美好生活的热烈向往。导致有人认为屈原寻遍“江中”“醴浦”而不见湘夫人,遂产生投江的念头。五代·牛希济一首《临江仙》词写道:“江绕黄陵春庙闲,娇莺独语关关。满庭重叠绿苔斑。阴云无事,四散自归山。箫鼓声稀香炉冷,月娥敛尽弯环。风流皆道胜人间。须知狂客,拼死为红颜。”
屈原沉江殉国在汨罗江磊石山附近的河泊潭,而黄陵山正在汨罗江南岸,相距才二十公里。屈原是中国诗人们崇拜的偶像,他们到屈原庙祭拜屈原,也必定到黄陵庙祭拜舜帝二妃。
韩愈《黄陵庙碑记》:“尧死而舜有天下为天子,二妃之力,宜常为神,食民之祭。今之渡湖江者,莫敢不进礼庙下。”
所以唐宋期间,写汨罗和二妃的诗歌出现“井喷”现象。明时崇祯皇帝特令当地知县,于每年夏历六月十四,在黄陵庙举行祀典。自此,黄陵庙被列为“三湘七泽第一胜迹”。
唐代大诗人杜甫与黄陵结下过不解之缘。
公元年冬,杜甫来到岳阳,登上岳阳楼,“亲朋无一字,老病有孤舟。戎马关山北,凭轩涕泗流。”公元年春,贫病交加的杜甫由岳州去潭州(长沙)投奔亲戚,途经湘阴。先在磊石山写下《宿青草湖》、《过洞庭》,后登河泊潭汨罗庙写下《祠南夕望》,后经黄陵山(边山)白沙驿写下《宿白沙戍》,再进黄陵庙写下著名的《湘夫人祠》又名《黄陵庙》一诗。然后经屈原渡江地白马潭写下《发白马潭》《上水遣怀》《野望》《入乔口》,进入长沙。
《湘夫人祠》云:“肃肃湘妃庙,空墙碧水青。虫书玉佩藓,燕舞翠帷尘。晚泊登汀树,微馨借渚蘋。苍梧恨不尽,染泪在丛筠。”
实际上杜甫末来黄陵庙前,他早就将湘妃典故引用到自己的诗歌当中。如《渼陂行》:“湘妃汉女出歌舞,金支翠旗光有无。”《奉先刘少府新画山水障歌》:“不见湘妃鼓瑟时,至今斑竹临江活。”《建都十二韵》:“永负汉庭哭,遥怜湘水魂。”可见杜甫对二妃的传说是烂熟于心的。
杜甫后来辗转流离于潭州、郴州一带,在途中又逢战乱,亲友音讯难觅。大历五年(公元年)冬天,他由潭州北返,经湘阴又写下《过南岳入洞庭湖》,饥寒交迫,身衰体弱的杜甫经黄陵庙和磊石山时写下绝笔之作《风疾舟中伏枕书怀三十六韵奉湖南亲友》:“轩辕休制律,虞舜罢弹琴。尚错雄鸣管,犹伤半死心。......”在汨罗江撒手西去,安葬于平江。宋庆元六年,湘阴知县赵善邢为纪念杜甫留居县境,建“杜公亭”。
唐大历五年(年)暮春,杜甫还有一次意外的奇遇,在长沙碰到了故友李龟年。李龟年是唐开元、天宝年间宫廷音乐机构“梨园”的大乐师,“安史之乱”后流落江南。诗人少年时寄寓洛阳姑母家中,多次在歧王李范和殿中监崔涤的府第看过李的表演。他乡遇故知,人生感叹中,诗人写下了《江南逢李龟年》:“歧王宅里寻常见,崔九堂前几度闻。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颠沛流离中重逢的两位形容憔悴的老人,物是人非、往事不堪回首的沧桑迟暮之感油然而生。
李龟年后来流落到湖南湘潭,在湘中采访使举办的宴会上唱了王维的五言诗《相思》:“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多相思。”又唱了王维的一首《伊川歌》:“清风明月苦相思,荡子从戎十载余。征人去日殷勤嘱,归燕来时数附书。”表达了希望唐玄宗南幸的心愿。李龟年对王维的诗可能有偏爱,勾动了自己的兴亡之痛与个人的无限愁思,也深深地打动了听众,使他们对大唐盛世—开元、天宝年间的种种繁荣有着无穷的回味与眷恋。李龟年在唱完这些歌曲后,忽然觉得心头剧痛、头昏眼花,昏倒在地。妻子感觉到他耳朵上还有热气,就没有安葬他。四天以后他从昏迷中醒来,对家人说:“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二妃让我教他们的侍女兰苕唱祓禊歌(一种超度亡灵的歌),教了四天,他们就让我回来了。”于是,有好事者就在李龟年昏倒的地方建了一座“二妃庙”以示纪念。四天后李龟年又苏醒过来,最终郁郁而死。
其实诗仙李白也为二妃写过多首诗作。
他来到南洞庭黄陵山之地写下:“洞庭西望楚江分,水尽南天不见云。日落长沙秋色远,不知何处吊湘君。”“帝子潇湘去不还,空馀秋草洞庭间。淡扫明湖开玉镜,丹青画出是君山。”“朝云落梦渚,瑶草空高堂。帝子隔洞庭,青枫满潇湘。”他借古讽今写下《远别离》“远别离,古有皇英之二女,乃在洞庭之南,潇湘之浦。……帝子泣兮绿云间,随风波兮去无还。恸哭兮远望,见苍梧之深山。苍梧山崩湘水绝,竹上之泪乃可灭。”
说起唐宋诗人中对黄陵庙情有独钟的还要算是韩愈、李群玉、郑谷和张孝祥。
韩愈亲自写下《黄陵庙记》,考证了黄陵二妃墓的来龙去脉,写下了“前古”所立之时间点。他为什么如此热心?说起来有一个故事。
元和十四年()正月,唐宪宗迎凤翔法门寺佛骨入宫,刑部侍郎韩愈上表谏阻,宪宗大为震怒,要对他加以极刑,背后裴度为他说尽好话,才让他幸免,但被贬为潮州刺史。当时南方山岚多瘴气,潮州此地尤甚;韩愈心中担忧凶多吉少,心情很是郁闷。途经洞庭时,先在汨罗庙庙拜祭屈原,写下《湘中》:“猿愁鱼踊水翻波,自古流传是汨罗。蘋藻满盘无处奠,空闻渔父扣舷歌。”
到黄陵山时,又特意到黄陵庙祭祀二妃,祈福求平安。说也奇怪,不知是机缘巧合,还是二妃显灵,韩愈当年冬就改任袁州刺史,第二年九月召回任国子祭酒。韩愈回到京城后,念念不忘黄陵庙祭祀之神秘,他捐出私钱十万,托岳州刺史王堪重修黄陵庙,并写下《黄陵庙碑记》和《祭湘君湘夫人文》。此事他的碑记写得清楚,同时写了《夜泊江口》:“郡城朝解缆,江岸暮依林。二女竹上湘,孤臣水底魂。”他在《送惠师》一诗中也写道:“顾我却兴欢,君宁异于民。离合自古然,辞别安足珍。吾闻九疑好,夙志今欲伸。斑竹啼舜妇,清湘沈楚臣。”
唐代有湖南三诗人之称的李群玉,跟黄陵庙的故事也令人回味。周新国先生《武陵藏珍》记载:李群玉一生交游广,足迹遍及河南、河北、陕西、大江南北。他是晚唐重要诗人,与齐己、胡曾被列为唐代湖南三诗人。唐末周朴《吊李群玉》诗赞道:“群玉诗名冠李唐,投书换得校书郎。吟魂醉魄归何处,空有幽兰隔岸香。”他也是记载“长沙窑”的第一人。
李群玉解天禄之任归涔阳,经黄陵题诗三首。
《题二妃庙》云:“黄陵庙前春已空,子规啼血滴松风。不知精爽归何处,疑是行云秋色中。”《黄陵庙》云:“小姑洲北浦云边,二女容华自俨然。野庙向江春寂寂,古碑无字草芊芊。风回日暮吹芳芷,月落山深哭杜鹃。犹似含颦望巡狩,九疑愁断隔湘川。”另一首《黄陵庙》云:“黄陵庙前莎草春,黄陵女儿茜裙新。轻舟短棹唱歌去,水远山长愁杀人。”
第一首《黄陵庙》表现了二妃音容宛在、精诚不灭,而岁月空流、人世凄清的悲苦情绪。第二首《黄陵庙》却只写了“黄陵女儿”与二妃好像不相干,却获得了后人极高评价。《诗境浅说续编》云:“诗言黄陵女儿,荡轻舟而去,无限愁心,付诸云水。其茜裙游女,托微波之辞耶,抑空明兰桨,望断美人耶?此类诗,重在音节苍凉入古,而微意自在其间,不烦说尽也。”
《云溪友议》记载:李群玉写完黄陵第三篇“春空”便到“秋色”,踟蹰欲改之的时候,却看到两个美丽女子站在了他的面前,自说是娥皇和女英。还对李群玉说两年之后来“云雨之游”。说完她们就消失不见了。李群玉只好掌记其神塑,悻悻地离开了黄陵庙。到了浔阳,向浔阳太守段成式详细叙述了这件事。两年以后,李群玉果然得病身亡,逝于洪井,大概与神女“云雨之游”去了。段成式《哭李群玉》云:“曾话黄陵事,今为白日催。老无男女累,谁哭到泉台。”“酒里诗中三十年,纵横唐突世喧喧。明时不作祢衡死,傲尽公卿归九泉。”
现代学者施蜇存在《唐诗百话》中也引用了这个故事,并认为是可信的。
晚唐诗人郑谷,来汨罗江黄陵庙拜祭二妃,写下《鹧鸪》一诗,想不到却因此功成名就。
“暖戏烟芜锦翼齐,品流应得近山鸡。雨昏青草湖边过,花落黄陵庙里啼。游子乍闻征袖湿,佳人才唱翠眉低。相呼相应湘江阔,苦竹丛深日向西。”
此诗一出,因其脍炙人口,即风靡晚唐诗坛。郑谷是唐僖宗时进士,官都官郎中,人称郑都官。又以《鹧鸪诗》得名,人称郑鹧鸪。曾与许棠、张乔等唱和往还,号“芳林十哲”,存《云台编》。
湖南诗人齐己曾携诗来拜访,郑谷读至早梅“前村深雪里,昨夜数枝开”句,便说:“数枝非早也,末若一枝佳。”齐己深感点评精妙,当即跪下拜师说:“我一字师也”。从此,郑谷这个“一字师”的盛名便在士大夫中广为传扬,有关史籍也先后载入,一直流传至今。
鹧鸪是一种羽色斑斓美丽的鸟,形如雌雉,体大似鸠,分布于南方。其“鸣云‘钩辀格磔’是也”,俗称极象“行不得也哥哥”。古人常借鹧鸪的啼鸣来抒写迁客孤寂愁苦之状,游子思乡怀亲之情。
《鹧鸪》一诗得到后人广泛好评。许浑《韶州夜宴》诗云:“鹳鹆未知狂客醉、鹧鸪先听美人歌。”《听歌鹧鸪辞》云:“南国多情多艳词,鹧鸪清怨绕梁飞。”又有《听吹鹧鸪》一绝,知其为当时新声,而未知其所以。及观……郑谷亦有“佳人才唱翠眉低”之句,而继之以“相呼相应湘江阔”,则知《鹧鸪曲》效鹧鸪之声,故能使鸟相呼矣。
郑谷家乡宜春对这位晚唐著名诗人一向非常尊崇,曾将郑谷与袁京、韩愈等排在一起,称作“袁州六先生”。宋韩文公(愈)祠”中,曾将郑谷的象画在东墙上,以供后人观瞻。旧时,宜春城南曾有一条街道名曰“鹧鸪路”。在年建成的袁山公园内,又以“郑鹧鸪”之名建起了一个“鹧鸪亭”。游客至此,“一卷云台刚读罢”,“耳边疑听鹧鸪声”。其实黄陵山上也应该建一座鹧鸪亭来回想郑谷的这首《鹧鸪》诗。
古罗地因为有了屈原沉江的“汨罗”,有了二妃沉江的“黄陵”,从而吸引了历代顶尖文人墨客前来朝拜。黄陵庙诗文在唐宋期间更是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除了杜甫、李白、韩愈、李群玉、郑谷,还有宋之问、元稹、崔涂、李颀、孔武仲、宋白、华镇、张孝祥、李邦彦、杨杰、黄彦平等诗人直接以《黄陵庙》《二妃庙》为题也留下了大量诗歌作品。
宋诗人张孝祥如李群玉一样,也在黄陵庙留下了三首诗。
宋孝宗乾道四年()秋八月,张孝祥离开湖南长沙,到湖北荆州(今江陵)任职,途经黄陵庙写了这三首诗词,他在给友人黄子默的信中说:“某离长沙且十日,尚在黄陵庙下,波臣风伯,亦善戏矣。”
《黄陵庙》:“百世黄陵庙,凄凉屋数间。只怜斑楚竹,那记赭湘山。访古韩碑在,徵歌屈些闲。虞嫔更尧女,莫入水仙班。”他的船在黄陵庙下阻风,幡然想起了秦始皇黄陵湘山阻风赭湘山的故事,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鹊桥仙其七别立之》:“黄陵庙下,送君归去,上水船儿一只。离歌声断酒杯空,容易里、东西南北。重湖风月,九秋天气,冉冉清愁如织。我家住在楚江滨,为频寄、双鱼素尺。”这是与友人分别的离愁之情。《西江月其八黄陵庙》:“满载一船秋色,平铺十里湖光;波神留我看斜阳,放起鳞鳞细浪;明日风回更好,今宵露宿何妨;水晶宫里奏霓裳,准拟岳阳楼上。”张孝祥一生英才奇气,如果说在《念奴娇·过洞庭》词中以“吸江酌斗,宾客万象”的豪迈气势,使南宋魏了翁为之倾倒,盛赞此首“在集中最为杰特”(见《鹤山题跋》卷二),而这首词同样显露出张孝祥的杰出才华和独具的词作风格。
关于黄陵庙的另一个故事是“梦诗”的故事。
据宋·许顗《彦周诗话》记载:有个客人将船停宿在湘妃庙前,半夜醒来,却看见一个车卫走进了庙中,只见车卫独自饮酒弹琴,弄得客人心里发毛,更不敢近前接触。天亮时,琴声停息,车卫从庙出来,隐隐约约走上了水面,飘扬而去。车卫走了后,客人前往庙中察看,他看到墙壁上留有四句诗,还是湿润的墨迹,诗写的是“碧杜红蘅缥缈香,冰丝弹月弄新凉。峰峦向晓浑相似,九处堪疑九断肠。”
当然有关黄陵二妃的故事还有很多,湘阴境内的文、武两洲、大小哀洲、笙竹驿、琴棋望等等都跟二妃传说有着极大的渊源。
宋代王遵《题黄陵二妃祠》云:“帝子当年恨几多,楚山千叠郁嵯峨。泪痕点滴留斑竹,宝瑟悲凉隔素波。妫汭旧存虞史载,苍梧谁证汲书讹。凄凉吊古堪伤处,那更潇湘接汨罗。”
“潇湘接汨罗”却是一种文化源流,从黄陵庙开始到《楚辞》,古罗地萦绕的亦实亦虚、实实虚虚的二妃神话,把湘楚“南蛮”之地的文化渊源纵深到了炎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