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入那种不被打扰的宁静
我相信,终有一天,会走入那种永远不被打扰的宁静。就像我现在站在马桥冬天的原野上,斜阳温暖群山苍黛,汾清河镀上一层细碎的淡金色,闪耀着灵异的妩媚流向远方。收割后的稻田依然有许多嫩叶从枯黄的秸秆中生发而出,逆光下纤细的脉络通透出琉璃般的色泽。陌上花开,在人间风尘中摇曳着最后的蛊惑,带着不想被人识穿的虚弱。这世间枯荣有序,该告别的终会缓缓归去。
荆楚文化崇巫尚灵,咏歌代言击鼓宣情
我脚下的这片土地位于鄂西北山区,长江、汉水和大巴山的三角地带,荆山横贯全境并将其一分为二。《左传.昭公十二年》中记载的:“筚路蓝缕,以启山林”和《子革对灵王》文中对语:“昔我先王熊绎辟在荆山,荜路蓝缕以处草莽。”有异曲同工之处。楚人商周之际已来到江汉地区,直至后来问鼎中原。创造了辉煌灿烂的楚文化,也留存下崇巫尚灵的古遗风。
这里是全国东西交汇,南北过渡的中心地带。却因山高林莽,路险坡陡,交通闭塞,如同一个把世俗喧嚣隔绝在外的安宁结界,为汉民族神话长歌《黑暗传》提供了良好的生存土壤和空间。长歌古曲历经数千载沧桑岁月仍然活跃在荆山深处,将歌手辈辈相传的叙事诗,依托于丧葬礼俗,咏歌代言,击鼓宣情,以顽强的生命力存活于民间。
湖北省民间文艺家协会*《黑暗传》理论研讨会
湖北省民间文艺家协会和襄阳民间文艺家协会共同主办的《黑暗传》理论研讨会于年11月在襄阳名人城市酒店召开。会议由湖北省民间文艺家协会秘书长黄超芬和和省民间文艺家协会副秘书长郑浩共同主持。来自全省著名专家学者们汇聚一堂,来自武汉、襄阳、宜昌、咸宁、十堰、神农架等地的30余人参加了研讨会。襄阳市文联主席杨育生到会祝贺,就《黑暗传》的保护、传承、整理工作进行了学习研讨。与会专家们汇报交流了自己的最新研究成果,在《黑暗传》起源、演变、唱腔、传承、保护、发展等方面进行了思维碰撞。对后期《黑暗传》学术专题研究,进行了初步规划。并前往襄阳保康马桥的大山深处采风,搜集遗落在民间的荆楚瑰宝,追寻汉民族神话长歌《黑暗传》原始传唱资料。
保康县《黑暗传》在年6月,正式列入国务院公布的第三批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名录。也因保康境内发现传承《黑暗传》的歌师和手抄本位于全国之首,被誉为《黑暗传》的故乡。
《黑暗传》远古文化的“活化石”
《黑暗传》描述了从大地混沌黑暗到世界形成,人类起源和人类创世的艰难历程,融汇了混沌、浪荡子、盘古、女娲、伏羲、炎帝神农氏、黄帝轩辕氏等众多神话级英雄人物故事。它从盘古氏开天辟地结束混沌黑暗唱到神话英雄们在洪荒时代艰难创世,从三皇五帝钻木取火唱到轩辕降世。“三开天地,九番洪水”的恢弘时空场景,独特奇绝的叙事结构,古朴神奇的长诗内容,每个故事都是一部绝妙的神话小说,每个章节都具备自成一体前后贯通的唱词格律。不拘一格的想象使人折服,绚烂恣肆的描述令人倾倒,以楚文化为母体,涵盖了巫、儒、道、佛的文化实质,文采斐然丝毫不比屈原的《天问》逊色。《黑暗传》作为远古文化的“活化石”,对于研究我国古代神话、历史、考古、文艺、宗教、民俗等都具有重要价值。
明代《保康县志》载“唯有农夫最辛苦,唱罢三皇唱盘古”。这是目前最早以文字形式记载《黑暗传》的。清代诗人王开焯也在《光迁竹枝词》(光迁即现在的保康城关镇)中写道:“薅草人夸某处长,一声锣鼓一声歌,三皇唱罢唱盘古,那管骄阳汗滴禾”。想来《黑暗传》在明代之前就一直存在着。手抄本留存至今,靠的是歌师们口口相传,代代诵唱。
锣鼓声清越,自虚无鸿蒙而来
在保康马桥冬日收割后的稻田上,我们观摩了王绵华、杨先发、刘志明、郑大儒4位《黑暗传》传承人表演。歌师沉浸于自己的情感中,浑厚苍凉的歌声带着金属般的穿透力,自虚无鸿蒙而来。锣鼓声清越,不似其他鼓点喧闹,熨帖听者心灵的走势,发而为诗,生出新见。《黑暗传》歌王王绵华今年55岁,他告诉我今天唱的是“先天”中的一小段,如果唱《黑暗传》全传需要两到三天时间。
(左:杨先发;右王绵华)
群山环抱的保康山区与外界联系困难,人们又鲜有娱乐,红白喜事上的相聚反而成全了《黑暗传》的传承。在大山深处,至今还保留着亲人离世后请歌师前来通宵达旦吟唱这一习俗,具有礼送亡人也兼抚慰家人亲友的责任。过去停灵时间长,歌师在唱罢《黑暗传》之后,继续唱历代王朝的兴衰,并穿插一些著名历史人物故事,称之为《纲鉴》,俗称《排朝文》,按照时间的顺序从三皇五帝唱到当朝。这么多的内容没有两三天时间,怎么可能唱全?现今《黑暗传》多用于民间丧葬活动中的“守夜”环节,歌手通常六七十岁,而且人数越来越少,部分歌师还存在后继无人的情况,因此想听到齐全的《黑暗传》不太容易了。
(左:郑大儒;右:刘志明)
(田头听歌的乡亲)
朝朝花迁落,岁岁人移改
乡村的小木桌上摆满野果,我在口袋里抓满板栗和猕猴桃,大有儿时过年的兴奋和满足感。毛泡桐挂满卵圆形蒴果,在村头艳阳下将自己站成一棵“开花”的树,红柿子也悬成一个个小灯笼,落尽树叶的枝干在蓝天的映衬下格外讨喜,这可是鸟儿储备于冬天的粮食。四季风光,枯荣交替,人间生死,沧海桑田,大自然以它独特的方式生生不息。如同歌师在咏唱历朝历代故事的同时,并不忌讳、回避“死、亡”,多次渲染“千古人生谁无死,人生死亡是常态”这种向生不惧死的观念。“朝朝花迁落,岁岁人移改。今日扬尘处,昔时为大海”,心中无论道法还是禅心,皆此化为轻尘。
流转不回去的旧时光,帮你守住了
这是一个纪念,也是成长的一个脚印,你做的每件事情不会每个人都会叫好,但是坚定自己脚下的路,明确自己想要的方向。这个方向不是名和利,而是你心中认为它有意义,它能使你人生具有快乐感和充盈感。心中有梦,眼里有光,仰望星空,正确方向。坐五小时山路的车去,坐五小时山路的车回,这些人和你一样同频共振,很多事情艰难但是值得!
生命本身就是一场旷达明净的远行,思想做着加法,身体做着减法。任其放逐从青春走向成熟,一路赶赴无悔岁月风霜。从容遇见,将民风民俗留存记录;追梦时代,将人文历史装进行囊。有这样一群民间文艺家,携带着炽热的情感,守住了流转不回的旧时光。